济州岛之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去韩国出差五天，对方想和我们合作一个项目，招待得十分热情周到，规格很高。所以这一趟完全是打秋风，吃大户。偶就是骑在龙背上那只小虾米，跟在领导屁股后头沾光。

但是非常累。不论工作还是游玩都排得极满，而且完全不征求我们的意见，从早转到晚。和韩国人应酬是很恐怖的一件事：每晚必喝，每喝必多，每多必唱，借酒装疯，完全没正形，天天折腾到半夜。不论白天多么道貌岸然多么严肃方正的大人物，酒杯一端基本上都这德行。我方三人全是女士，对方接待的全是男士，虽然努力收敛，仍时时不自禁的带出男尊女卑的劣习，也亏得俺们中华女儿多奇志，巾帼不让须眉，应酬到底。但是，真累。

最大的收获应该说是中间一趟济州岛之行。

天气刚刚转暖，油菜花和山茶花已经开始吐艳，游客却很少。

那天真正称得上蓝天白云阳光明媚。海和天的颜色极纯净，视野中全是清亮亮的蓝，叫人恨不得一头扎进去，就此把自己溺死在里边。阳光在海洋中间投下一大片金鳞，灿烂闪耀，晃悠晃悠个不停，眼睛灼得生疼，还是忍不住盯着死命的看。太美，怎么看也看不过瘾。

上了游船，因为游人往外撒吃食，无数海鸥呼啦啦的跟上来，在船舷两侧盘旋飞舞，欢歌大笑。我头一回知道鸟儿也能制造出这样大的动静，瞧得人头晕目眩又羡慕不已。在船上，隔水相望汉拿山。山顶积雪未化，恰好和天上的云层相连，一片圣洁的白色仿佛没有尽头，向天边无限延伸，蔚为奇观。据同行人说，此等景象，平日罕见。

海边石头也非常值得一看。

龙头岩连绵一大片，整体雄壮，细节却处处活泼，别有趣致。一片片一道道，重叠起伏，流畅多变，全无棱角，加上时有天然镂空，总觉得像无数张人脸，表情丰富多彩。另一处的柱状节理，据说由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却形成，黝黑深沉，线条硬朗，一段段矗立在海边，与海天之间明艳的蓝白金红相映衬，竟好似锁定乾坤的镇海神针。难以想象，这样冷峻的形象，是当初大地最火热最炽烈的举动遗下的。像不像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留下的伤疤？呵呵。

在码头我们见到了海女。这一古老职业如今已经成为活的文化遗产。没有年轻人投身其中，还在从业的都是中老年妇女，有的甚至已经七八十岁。一身黑橡胶紧身防水服，一个鼓形的水漂，一副泳镜。没有任何救生装置，深入水下二十多米，捞上来一网兜的海螺贝克章鱼。靠山吃山，靠海吃海。看见她们，忽然意识到人曾经也是自然的一分子。

晚上吃生鱼片。在韩国，招待客人吃生鱼片，绝对是高级待遇。而且这一顿还有两盘子片得薄薄的雪白的鲍鱼，还有很多听说极贵但是我说不出名字的鱼。

问题是我不爱吃。冰冷滑腻的生鱼肉，嚼的时候心里就打鼓，咽下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食道里爬。还得不断点头微笑，举杯敬酒。看着那些号称稀罕金贵的鱼片，郁闷。我吃它，它被我吃，彼此折磨。相看两相厌，还要做两情相悦状，活脱脱一段痛苦的包办婚姻。世上的事，真是最怕勉强二字。当然了，世上的事，也最怕我愿意三个字。扯远了。

席间我们这一桌的女招待过来敬酒。只敬男客，就用客人的杯子，斟满了，并膝跪坐在客人身边，温顺谦恭的陪个笑脸，微微侧身，低头一饮而尽。那股子娈婉柔顺的模样，加上搽得白生生的脸红艳艳的唇，说不上十分美，但是很勾人。就这样几大杯白酒下去，面不改色。韩国白酒度数不高，后劲可足，这一行不好干哪。

我们住的地方是对方老板所在高尔夫俱乐部的别墅。位于海拔五百米的半山腰，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海。木头楼梯和阳台，阳台上是充满小资情调的原木桌椅。偶真真是咬牙切齿恶狠狠的住了两个晚上。

济州岛风光好，门票便宜，最贵的一个地方折成人民币也就五十左右，其他多在一二十之间。本地盛产橘子，人民币十块钱能买一大兜。但是吃饭和住宿应该不便宜。听说从威海或青岛等地可以坐船过去，比机票便宜得多，签证也好办，个人以为，是个度蜜月的好地方。

PS.  这篇写于2008年2月。很快金融危机到来，合作的项目再没有下文，韩方老板所有前期投资统统白费，这一趟打秋风堪称实至名归。